第04版:副刊 上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时光的刻度,乡愁的容器

——简评杨开连的《老井》

□罗松

井是当年井,水清还透明。

乡邻多不识,玩伴了无声。

杨开连的五言绝句《老井》,仅寥寥二十个字,却如一枚镌刻于岁月岩层上的印记,以其凝练到近乎冷峻的笔触,精准地刺中了当代人心中最隐秘的痛点——关于故园、关于时间、关于无可挽回的消逝。

全诗的核心意象“井”,是一个极具象征意味的载体。它既是物理空间──乡村生活的中心,又是维系生命的源泉,更是精神世界里的“原点”,承载着乡邻交往、童年嬉戏的集体记忆。诗人开篇“井是当年井,水清还透明”,以极其朴实的白描手法,确立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叙事基调。井的物理属性似乎未变:它还是那口井,水依然清澈见底。这“不变”的强调,恰恰是为了更强烈地反衬那紧随其后的“巨变”。那清清的井水仿佛是一面时光的镜子,照见的却不是当年的景象。后两句“乡邻多不识,玩伴了无声”,便是这巨变的核心,也是全诗情感冲击力的所在。诗人没有铺陈离别的场景,没有描绘村庄的荒芜,甚至没有一句主观的抒情,仅仅用了两个最日常、最直接的观察。一是“乡邻多不识”。那曾经熟悉的面孔,热情的招呼,家长里短的寒暄,如今已被陌生的目光所取代。而且,这“不识”是多向的,既是回乡人对故土的“不识”,也是“乡邻”对游子的“不识”,更是故土对游子的“不识”,与贺之章的《回乡偶书》中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有异曲同工之妙。它揭示的是人口流动、代际更迭、传统乡村社会结构瓦解所带来的深层隔阂。二是“玩伴了无声”。童年的欢笑、追逐打闹的喧哗、井台边的秘密,都归于“了无声”三字,沉重得令人窒息,这是更深层的失落。它不仅指玩伴们或离散、或老去、或作古的物理缺席,更象征着那段纯真无邪、亲密无间的时光、情感联结的彻底断裂。

整首诗的艺术魅力在于其巨大的反差与张力。永恒之物与易逝之情的对比:坚硬的井石、清澈的井水仿佛凝固了一般,而围绕它的人和事,如乡邻、玩伴,却如流水,早已消失;表象的平静与内核的汹涌:语言极其平静克制,近乎不动声色地陈述事实:井还是那口井,而且清澈透明,只是人已“多不识”了,有的甚至已经“了无声”了。然而,这平静下面涌动的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般的惊涛骇浪。巨大的情感冲击力正来源于这冰山一角式的表达;有限的具象与无限的留白:诗人只选取了“井”“水”“乡邻”“玩伴”这几个核心意象,却通过它们之间关系的巨变,如从熟悉到不识,从有声到无声等,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时代变迁图景和深刻的生命体验。巨大的留白让读者得以代入自身经历,引发强烈的共鸣。

《老井》的深刻性在于,它超越了单纯的个人怀旧,触及了现代化进程中普遍存在的“乡愁困境”与“身份焦虑”,其表现如下:记忆锚点的失落。那口不变的“老井”,是记忆得以安放的坐标。当围绕它的社会关系与情感联结崩塌,记忆便失去了依附的实体,成为漂浮的碎片。归乡者面对“多不识”的乡邻和“了无声”的玩伴,感受到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无家可归”;时间暴力的呈现。诗中的时间不是温柔的流逝,而是带着摧毁性的力量。它不动声色地抹去了熟悉的人与事,只留下一个徒具其形的“老井”。清澈的井水映照出的,是时间冷酷的“透明”;城市化与乡土消逝的缩影。这首诗是无数中国乡村在时代洪流中变迁、乃至消亡的一个缩影。人口的流失、传统人际关系的瓦解、童年场景的湮灭,都浓缩在这口沉默的老井周围。

总之,杨开连的《老井》,以最简约的形式承载了最深沉的情感与最宏阔的时代命题。它是一首关于“失去”的诗,如同一个永恒的“问号”,矗立在记忆的废墟之上,无声地拷问着关于归属、关于变迁、关于生命如何在时间洪流中自处的永恒命题。

  • 我的攀钢情怀(下)

  • 图片

  • 图片

  • 时光坛酿:一坛泡菜里的岁月温情

  • 时光的刻度,乡愁的容器

  • 威虎山上学医

  • 攀枝花市融媒体中心(攀枝花日报社、攀枝花市广播电视台)版权所有,未经书面授权禁止使用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51120230005
    川公网安备51040202000047号
    蜀ICP备2023016275号-1
    Copyright© 2010 - 2025 pzhkai.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