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
这些年来,攀枝花诗人马飚创作了大量工业题材诗歌。总体来看,这些诗歌的书写对象、语言方式、情感体验,乃至文本背后的审美路径走向,与我们平日里读到的大多数作品都不相同。马飚的诗是有特点的。马飚来自钢铁工业,就经验占有的深度、特定词语谱系的广度、情感储备的强度与真切度而言,马飚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反衬出马飚的创作带来了某些异性的启示意义。对“工业诗”的深耕细作是马飚有意为之的,是一种“自觉”的写作。
“工业”一词具有宽阔多元的内涵与外延,长久占据着中华民族近现代以来的历史想象的主干。从农业国家转型成为工业国家,这是中国现代化之路最重要的目标和参考系之一;传统意义上的农耕生活,进入到由工业技术支撑的现代生活,也是百年来中国人普遍的追求,是近代以来历史发展极其重要的内在动力,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人的历史想象乃至价值判断。诗歌对工业题材、对象、生产主体乃至生活中工业元素和气质的书写,事实上构成了民族国家的核心脉络。工业化的进程在个体审美和情感体验的层面上,不可避免地形成冲击。诗歌所要面对的,并非只是工业本身,更是工业与人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那种与工业相关的历史“乌托邦”正在褪去。在今天,工业制品的普及,工业元素充分融入个体日常生活末梢,“工业”从目标、梦想,变成了常识。但工业元素尚未充分融入时代和日常审美中。这个矛盾,是本雅明曾经用“灵光的消逝”来谈论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现象。他认为感受模式的改变与社会更迭息息相关,“揭开事物的面纱,破坏其中的‘灵光’,这就是新时代感受性的特点。”的确,现代文明对世界的态度更接近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征服”,而非审美意义上的“发现”。马飚所做的,其实也是揭开工业的面纱,或者说,去擦亮某种“灵光”。他的诗歌,有力地聚焦于钢铁的生产过程,对于日常,这是完全陌生化的经验。马飚部分复原了本雅明意义上的“遥远之物的独一显现”。马飚在诗歌题材领域方面,拥有许多独特的价值与优势。
马飚的新工业诗歌,所体现的工业与个体精神世界的关联无疑是更多样化、更个人化的。我感受到,高炉火焰的升腾与个人情感的喷发,形成了内在的同构性和隐喻性,二者之间是本质化的生命激情的直接对话。
马飚习惯于将词语的处理对象同词语本身一并扔进仪式化的句式熔炉(像把铁矿石和火焰压缩在一起),把大规模工业生产的超现实感和情绪激越的呓语状态相结合,通过词语的剧烈扭曲,以恣肆、狂放、反常规、带有非理性色彩的语言,呼应了大规模工业生产的力量。马飚那种溢出常规逻辑和意义框架的诗歌表达,对应了新工业在语言内部的力量的喷发。在这种喷发之中,语言使自身重新成为了审美对象。 (来源:中国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