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荣

　　那天，我陪爱人逛超市。买好猪肉果蔬，看着货柜上搭配好的各种五颜六色的粥米，爱人说：“马上过腊八节了，咱们买点腊八粥吧！”我知道爱人喜欢煲粥，就称了一斤。坐在回家的车上，我想起儿时母亲煮的腊八粥。

　　那时农村的生活拮据，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母亲将麦麸面、高粱米掺和入少量的细米作为日常主食，秋冬以红薯、萝卜为主，兼以野菜，解决每日两顿之需。我幼时挑食，拨开麦麸面和红苕，专拣极少的米饭吃，母亲很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有年冬天特别寒冷，临近过年依然没有年味。那天晚上，我看见母亲喂完猪，又打扫完屋里屋外的卫生，然后在灶房里用几个土碗分别泡上大米、玉米、花生、红豆等，我问母亲：“妈，你这是做啥好吃的呀？”母亲看着我笑道：“明天过腊八节，我给你们煮腊八粥。”那晚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几乎一夜未眠。

　　早起，我站在灶屋后面，看见母亲先是把半锅水烧至半沸，然后依次加入大米、花生、红豆等，烧至沸腾后转成小火慢煨，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粥香。看着锅里汩汩地冒着细密的气泡，闻着阵阵诱人的粥香，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母亲看着我的馋相，笑着说：“看把你馋的，去把妹妹叫起来，每人只吃一碗哈。”等我把妹妹叫到灶房时，母亲已给我们兄妹各盛了一碗。问母亲咋不吃，她说等外公外婆回来，中午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我捧着热气腾腾的粥坐到桌前，来不及等粥放凉，便把腊八粥喝完了，还把碗细细地舔了一遍。看着妹妹们还在慢慢地吹着热气，用调羹舀起花生或者红豆细细地品尝着，我祈求地望着她们希望再匀点给我吃。妹妹们用手紧紧地护住碗，我只得怔怔地走开。我怕忍不住抢夺妹妹的粥，被母亲揍。

　　好在中午的时候，我又喝了两大碗，我确定那是我喝过最好的粥。比起之前吃过的掺杂着各种杂粮的饭来说，这不啻是人间美味，之前母亲咋没有给我们煮过这样的粥呢？要说粮食其实一直都很紧张，可这回煮腊八粥母亲却像变戏法似的弄出好些以前几乎都吃不到的东西。那年春节，母亲还第一次买了猪肉给我们吃。有那么一阵子，我甚至想以后该不会再吃杂粮饭了吧，事实上，刚过完年，每天依然吃着杂粮饭，看着外婆每天早出晚归去生产队挣工分，可分得的粮食依然不够吃。那时候，我最大的心愿是天天有大米饭吃，那样的话，母亲随时都可以给我们煮香喷喷的腊八粥了。

　　后来，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到户。母亲把分得的水田都种了水稻，土地都种了红苕，有了粮食，母亲又养了鸡鸭猪羊。不仅每天能够吃上大米饭，而且腊八粥也多了花样。粥里加了薏米、红枣，还有猪肉，喝起来软糯香甜，还弥漫着土猪肉的香味。日子渐渐好起来，我们却不是特别喜欢喝腊八粥了。每每到了腊八节的时候，母亲只是象征性地熬上一锅，给我们盛一碗，吃完后就各自去玩了。

　　离开家乡到城里工作，再也没有吃过母亲熬的腊八粥。不过，我倒是时时会忆起儿时母亲煮的腊八粥，那粥里饱含着母爱，也盛满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母亲和父亲都已离开了我们，我再也喝不上母亲精心熬制的腊八粥，收不到母亲邮寄来的家乡土特产。不过，在远离故乡的攀枝花，我依然会把每一天都过得有滋有味。我会把母亲给予我的那份深沉的爱埋藏在心里，迎着人生的风雨，追逐属于我的梦想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