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斌
莺飞草长的季节,我们一行人从琉磺沟上面的刘家屋基启程,穿越二十五公里山路,途经大黑山电视塔,最终抵达弄弄沟口。这场以“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为念的徒步,在险峻与温柔交织的风景中,刻下了关于坚持、发现与感动的注脚。
与记忆中沿山脊攀登的老路不同,此次起点定在刘家屋基。仰头望去,峭壁如刀削斧劈,怪石嶙峋间仿佛凝固着岁月的褶皱,苍凉的土黄色调与对岸的浓绿形成鲜明对照。众人捡来树棍作杖,在“走吧”的一声轻唤中,踏上未知的探索之旅。
山路细如游丝,牵扯着大地的衣角蜿蜒而上。行至一处柴门,犬吠声引出山间劳作的老乡,隔着山谷传来清晰的指引:“转来,走错了!”质朴的呼喊在山间回荡。
沿途巨石形态万千,或如天工雕琢的指纹,或覆着干枯青苔诉说时光。俯瞰处,巨大的矿坑如大地的伤痕,裸露的岩石与工业设施静默对峙,恍若自然与人类文明的对话。
行至半山,豁然开朗处,邓纸厂如世外桃源般浮现。青瓦泥墙在核桃、油桃、花椒的绿荫中错落,鸡蛋大的核桃果垂挂枝头,如翡翠吊坠摇曳。鸡犬相闻的村道上,黑狗追着生人狂吠,鹅群踱步其间,时光仿佛倒流至纯真的童年时光。
“在山下工作三十年,竟不知此处藏着这样的村落。”同行者的感叹,道破了钢筋水泥世界里被遗忘的角落。这里没有都市喧嚣,只有四季轮换的馈赠——春风、夏花、秋月、冬雪,以及果木与苍松勾勒的清俊轮廓。漫步村中,仿佛触摸到岁月沉淀的静谧,每一片瓦当、每一道小径,都在无声讲述着被时光温柔以待的故事。
正午时分,众人抵达山梁。松涛裹挟着凉风扑面而来,电视塔如利剑般刺破苍穹,阳光穿透枝桠,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影子。立于悬崖边俯瞰,青山如黛连绵,万峰攒聚如屏,碧绿如带的金沙江穿城而过,诸多城市地标尽收眼底。此刻,腿抖与心跳化作释然,疲惫随山风消散,唯有对自然的敬畏与“人间值得”的喟叹在心头翻涌。
两个孩童的表现令人动容。十来岁的少年背着行囊边走边拍,六岁的孩子举着木棍冲在最前,即便脚步蹒跚仍咬牙坚持。他们的身影,恰似登山精神的缩影——始于好奇,陷于热爱,成于坚持。
下山的路在森林中缓缓铺展,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们汗透衣襟,行走在松林深处,厚厚的松针如同一层层柔软的绒毯铺在地面。众人驻足停留,补充完能量后,纷纷席地而卧,倾听着松涛阵阵和鸟鸣声声,尽情享受着“松香日光浴”,那份疲惫也在自然的怀抱中暂时得到了休憩。
当暮色渐渐降临,天际被染上一抹淡淡的紫霞,距离弄弄沟口还有4公里,女士和孩子们的脸上已难掩疲惫之色。我们向公路边施工队的负责人求助,希望能够租用他们的车辆将妇幼先行送达。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表示愿意免费送我们一程。
这一天,我们已经遇到了第二位好心人。清晨,是那位热心的老乡为我们指路;午后,是这位慷慨的工人伸出援手。他们的善意在山路上接力传递,为我们的旅程增添了一份温暖的注脚。
暮色四合,我们终于全员顺利抵达弄弄沟口。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火锅旁,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38654步的计步记录,心中涌起一股自豪:“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二十五公里山路,是体能的考验,更是心灵的跋涉。当脚步叩击大地,我们在怪石与苍松间看见自然的多面,在村庄与陌路间遇见人性的温热,在疲惫与坚持中触摸到生命的韧性。正如大黑山的褶皱里藏着岁月,人生的旅程中,总有未被探索的“新路”,等待我们以勇气为杖,以热爱为舟,一步一步走向柳暗花明。
或许,登山的意义从来不止于登顶,而是在行走中学会与自己对话,与自然和解,最终明白:所谓“见山”,亦是“见自己”。